从“夜山钩古”看黄宾虹的宋画研究及传承

“宋韵今辉”艺术特展（3月18日－4月16日）正在坐落于西子湖畔的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对外展出，这一特展因集中呈现大量南宋名家真迹而备受关注。事实上，“宋韵今辉”艺术特展是一个展览集群，呈现的并不仅仅是古代绘画部分，也包括“夜山钩古——黄宾虹的宋画研究及其传承”等一系列特展，其中“夜山钩古”这一展览以其学术性思考展现了一代山水画大家黄宾虹的艺术体悟之路。

澎湃新闻在现场看到，此次展览展出了来自浙江省博物馆、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藏黄宾虹《夜山图》等近六十件的书画精品。“从‘宋韵今辉’整个展览集群来看，展厅的一楼是‘湖山揽胜——宋韵江南书画艺术’，展出包括南宋四家的书画名迹，‘夜山钩古——黄宾虹的宋画研究及其传承’所在二楼展厅，则是以个案研究的方式来回望楼下宋韵江南书画艺术延续千年的文脉传承。”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馆长、此次展览总策展人余旭红说。

黄宾虹(1865—1955年）

“夜山勾古——黄宾虹的宋画研究及其传承”展览现场

黄宾虹 设色夜山坐雨 纸本水墨设色 纵一〇二点四厘米 横四〇点二厘米 年代不详 浙江省博物馆藏

“我看到这件作品马上想到南宋画家李唐。这件作品神似李唐藏在台北故宫博物院的《万壑松风图》，密而透，疏而不散。从中可以看出，黄宾虹的师古人、师造化的艺术精神。”浙江省博物馆副馆长许洪流在展厅面对黄宾虹的《夜山图》时，对《澎湃新闻艺术评论》介绍说，“黄宾虹的画，你走进仔细看看，就能体会到画面的滋润，极其滋润。这种滋润从哪里来的呢？一个是材料，黄宾虹用的纸和墨都是很好的，新纸新墨他不用的。当然材料之外，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他的笔墨水平。”

宋 李唐 万壑松风图 轴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非此次展品

黄宾虹，名质，字朴存。1865年生于浙江金华，卒于1955年。黄宾虹是一位画家，又是一位学者。绘画是他运思和用心的方法。“画山水乃写自然之性亦写吾人之心。”先生师古人与师造化双向用功，在仿古画稿中，追问古人的胸襟和情趣；常在写生画稿中，追寻自然精神的生机生意。

黄宾虹 蜀中山水图 纸本水墨设色 纵八二厘米 横三二厘米 一九五二年 浙江省博物馆藏

黄宾虹始终在追寻自然山水，北至燕赵、南至闽粤、西至川蜀，又江浙名山，无不遍其足迹。古稀之年，黄宾虹有巴蜀之游，在那里他真正看到的是那淋漓飞动中北宋绘画的神韵，那“宋画多晦冥”的山水面目。大自然活泼泼的生命，如大雨滂沱，摇荡弥漫而为“生气远出”的意象，画家的生命亦陶然醉酡，与自然生命浩然同流。黄宾虹真正被开启的是一种深蕴在北宋全景山水绘画之中，同时又潜匿在他自己的本性之中的品质，一种笔墨攒簇、层层积染却又淋璃滂沱、纯然天成的“浑”意。

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馆长、此次展览总策展人余旭红现场导览“夜山钩古——黄宾虹的宋画研究及其传承”

“不同于以往黄宾虹的展览策划，此次特展我们以‘夜山’‘钩古’为主题作为切入点，展现这位大家的艺术体悟之路，即始于传模钩古，以登临纪游为常态，从而得以澄怀观化，开启了一种深蕴在北宋全景山水绘画之中，同时又潜匿在他自己的本性之中的品质，一种笔墨攒簇、层层积染却又淋璃滂沱、纯然天成的‘夜山’之意。”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馆长、此次展览总策展人余旭红对澎湃新闻介绍说。

黄宾虹 仿古山水 纸本水墨 纵二六点七厘米 横四一点七厘米 年代不详 浙江省博物馆藏

黄宾虹画稿展示现场

展览分为“传模钩古 ”“登临纪游”“澄怀观化”三个板块。黄宾虹一生临古不辍，曾言“观古名画，必钩其丘壑轮廓，至于设色皴法，不甚留意”。黄宾虹大量存世临古画稿，逸笔草草勾勒山水轮廓，即其所谓“钩古画法”，不在于形象的逼似，而在于绘画内在关系的提取及意韵的生发，追求“有以不似原迹为佳者，盖亦遗貌取神之意”。“钩古”是黄宾虹融通古今的重要途径，也是理解黄宾虹晚年变法的一个重要契入点。这些画稿大部分完成于1925至1948年这二十多年间。“传模钩古 ”板块即是精选黄宾虹临仿北宋“董、巨”、李成、范宽，南宋“刘、李、马、夏”等画稿，展示黄宾虹是如何以其特殊的“钩古画法”参悟宋画精义。

黄宾虹 渔梁册 纸本水墨 纵一五点八厘米 横二一点八厘米 年代不详 浙江省博物馆藏

黄宾虹 金华万罗山居图 纸本水墨设色 纵一一七厘米 横四〇点三厘米 一九四九年 浙江省博物馆藏

黄宾虹 桂游写景图 纸本水墨设色 纵七一厘米 横四一厘米 年代不详 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藏

“知师古人，不知师造化，终无以得山川之灵秀也”。黄宾虹一生南来北往，登山临水，遍赏祖国名山大川，所到之处尽收画中。这些师造化作品并非全是当时游览观察所作，有的是多年之后的回忆重写，有的甚至是在当年创作基础上的重画。“登临纪游”板块则选取黄宾虹登临黄山、雁荡山、金华万罗山、武夷山、终南山、歙县渔梁等地的纪游之作，他将自身抛入真山真水之中，体悟宋画传统，并得以开启绘画的生长。

黄宾虹 平远山景写意 纸本水墨 纵八一点〇厘米 横三一点五厘米 一九五三年 浙江省博物馆藏

黄宾虹 黄山松谷五龙潭 纸本水墨设色 纵一六八点五厘米 横一二〇厘米 一九五三年 中国美术学院美术馆藏

“画不欲明，如行夜山中，为范中立、郭河阳遗矩”。黄宾虹是近代对宋画意韵最重大的发掘者与出新者，他揭示了宋画的特殊意象——“夜山”，如其题跋“余观北宋人画迹，如行夜山，昏黑中层层深厚，运实于虚，无虚非实”，重现了宋画“深沉雄大、浑厚华滋”的意韵。黄宾虹在临、摹、仿、拟的“钩古”中面对绘画传统，在“青城坐雨”与“瞿塘夜游”中切近自然，又中得心源，澄怀观化。

据余旭红介绍，此次特展，他们在选择作品的时候还有一个原则，就是看画上的题跋，“黄宾虹的画学思想经常体现在他的题跋中，所以我们在选作品的时候，其题跋也是作为一个很重要的依据。”

黄宾虹 设色夜山图 纸本水墨设色 纵八六点六厘米 横四一点一厘米 一九五二年 浙江省博物馆藏

如此次展出的《设色夜山图》，黄宾虹题识：黄大痴墨中藏笔，倪迂老笔中藏墨，正是北宋人浑厚华滋，层层深密，如行夜山之妙，倪黄极能磅礴以此。壬辰，宾虹年八十九。

黄宾虹 黄山写景图 纸本水墨设色 纵一二三点六厘米 横五五厘米 一九五二年 浙江省博物馆藏

《黄山写景图》中，黄宾虹题识：“前人论画，谓‘实处易、 虚处难’。 唐画刻划、 吴装时习，皆苏、 米所不取。北宋画云中山顶， 始知用虚；元季黄大痴墨中藏笔、倪迂笔中藏墨，运实于虚，虚中有实，并冕古今。明初吴伟、张路、郭诩、蒋三松辈入野狐禅；文、沈力追元人， 挽救流弊，失之枯硬；虞山、娄东邻于浮靡。及道、咸中，金石学盛，画亦復明，近法啓，祯诸贤，远师北宋，若吴侃叔、张叔宪、包慎伯、齐玉溪，得数十人，均以学识闳博，不蹈时趋，蹠实翔虚，由繁而简。兹以黄山朱砂泉写之。壬辰，八十九叟宾虹，时次西泠。 ”

黄宾虹 山水 纸本水墨设色 纵六〇点七厘米 横三二点七厘米 一九五三年 浙江省博物馆藏

《山水》，黄宾虹题识：“北宋人画法简而意繁，不在形之疏密，其变化在意，元人写意亦用。癸巳，宾虹年九十。”

黄宾虹 深山闲眺 纸本水墨设色 纵七一点九厘米 横三一点二厘米 一九五二年重题 浙江省博物馆藏

黄宾虹 仲夏夜山图 纸本水墨设色 浙江省博物馆藏

黄宾虹 西溪幽境 纸本水墨设色 纵九五点二厘米 横四三点四厘米 一九五二年 浙江省博物

1948年黄宾虹回到杭州，度过生命的最后七年，也完成了他艺术创作上的又一次“变法”。特别在他90岁前后白内障手术之后，其笔墨呈现出新的语言形式，深蕴于北宋全景山水画又潜匿于画家的本性之中，有着笔墨攒簇、层层积染，形成淋璃滂沱、纯然天成的“夜山”之意。黄宾虹这一晚年变法，不仅深化了中国传统绘画的情感表达方式，也拓展了笔墨的鉴赏标准，更使得中国画的语言系统具有了近代史的特征。

“夜山钩古——黄宾虹的宋画研究及其传承”展厅现场

据悉，此次特展将持续至4月16日。